教育导报微博

教育导报微信

今天,孩子也许羡慕我们的童年?

        2017-07-04
当前位置:首页 >校园


教育是慢的艺术。说这句话的,也许是个诗人,也许是个农人。


如果不是诗人,他断不会有这样的雅兴;如果不是农人,他断不会这么懂得生命生长的规律。可是,教育是慢的艺术。这句多么诗意的话,又是多么的朴实和原始。

 

2500年前,周游列国、自己的思想处处碰壁、真的“累累如丧家之犬”般回到曲阜开始他的杏坛生活的孔老夫子,对自己的学生曾皙的人生理想,喟然叹曰:“吾与点也。”这个时候,教育的风度、价值观、成才观、师生心灵的契合,都在其中了。

 

“点,尔何如?”鼓瑟稀,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论语·先进第十一》

 

当孔老师提出大家谈谈自己的理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那帮高材生们,或谈治军、或谈富国、或谈守礼之道——理想不可谓不现实,不可谓不远大,不可谓不正气。


然而,唯独这个上课不专心、在一旁悠然鼓瑟的曾皙说:暮春三月,我们穿上春天的衣服,约上五六人,带上六七个童子,在沂水边洗洗澡,在高坡上去吹吹风,然后一路唱着歌回家去。

 

这个回答,无论如何也算不得标准答案。一点思想境界都没有!可是,和蔼而严肃的孔老师却表示自己更倾向于曾点——“吾与点也。”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这是何等美妙,何等诗意,何等幸福!它的确是配得上孔子那一声“喟然”之叹的!


这就是“至圣先师,万世师表”的孔夫子的境界!这就是一堂理想课、班会课的境界!这也是一个学生可能获得的生命成长的广阔空间和悠然自得的时间!

 

克己复礼的孔子,熏陶出了道德楷模颜渊,引来两声“贤哉,回也!”不急不躁的孔子,熏陶出了心灵空灵的曾皙,引来一声长叹!

 

而2500年前的这幅情景,也不由得引来我们一声长叹!


2500年历史的滚滚车轮,把这幅风雅图辗得粉碎。


当今教育的逼仄、畸形,已到了戕害生命的地步:

暮春三月,你可见踏青的孩童?你可见漫天的风筝?你可见散落花间草丛的欢歌笑语?你只能看到一群群、一队队大大小小的孩子,背着沉重的书包,匆匆奔走于学校和家庭、家庭和辅导班的身影!你只能听到询问作业或是抱怨作业的呻吟!


在沂河边,你可见到孩童的戏水?你可听到他们银铃般的歌声?你可见到孩子们在大人的放纵下的野性?舞雩台上,只剩下孤独的风,还在吹。


在课堂上,也许只有子路这样的同学,才能赢得满堂喝彩。因为治“千乘之国”的理想,确实是我们这个时代共同的梦想。而曾皙,显然不是傻了,就是傻了。

教育,把人逼得“成才”,而且是成“大才”。而才的标准,似乎也只有一个。


要成才的人太多,但路太窄。大家就只能赶着趟儿似的,一个劲地往前冲!并且裹挟着越来越多的人往前冲!最后,究竟想到哪里?究竟到了哪里?也许都不重要了。


从起跑到助跑到冲刺,一刻也不能耽搁。而起跑线,早已经前移到娘胎里去了;冲刺的终点线,也一步步退到坟墓前面了。


人的一生,真是一秒也不能落后啊!


看到某地高中教室里贴着“生时岂能酣睡,死后定当长眠”、某名校教室贴着“你抬头一瞬间,就有人超越了你”之类的标语,不知道是该为他们的非人斗志鼓掌,还是该为这种紧张惊惧的生活而悲叹?

 

全社会都紧张,都怕“落后”,都怕被别人超越。每一个家长都以“为孩子负责”的名义,规划和摆布孩子们的生活;每一个孩子,都以“感恩奋进”的责任,像被一条无形的鞭子抽着,疯也似地往前狂奔!


一切都讲效率,一切都讲成果,一切都讲付出与回报的周期——“更快、更高、更强”的奥林匹克精神,渗透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落,也被完美的移植到教育的每一个环节。教育,成了一场赛跑!

 

没有人再好意思提慢一点,没有人敢慢一点。

你就不难理解那些奔忙穿梭的身影,你就自然接受考试后那密密麻麻像股市一样的成绩单和位次表,你就心甘情愿把你的爱好、兴趣束之高阁,你就理直气壮地把亲情友情爱情暂放一边……

 

有谁还问你过得快不快乐?因为只有很多人关心你跑得是否够快。有谁还问你在想什么?因为只有很多人在注视你干什么。

 

快,把生命变成了一架机器,把生长变成了一套流程,把成功变成了一个终点。

快,叫你如何不焦虑?叫你如何不紧张?叫你如何不机械?叫你如何不乏味?

快,你又如何懂得转弯?如何懂得放手?如何懂得驻脚?如何懂得欣赏?

 

我们都是“快”的受害者,但又是推波助澜的刽子手!


教育之快,尤其残忍。它直接铲除生命之根,留下无数只知奔跑的躯壳。这是多么壮观的场面!

想起了儿子小学课本上的一首诗:

 

草长莺飞二月天,

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放学归来早,

忙趁东风放纸鸢。

            ——清·高鼎《村居》

 

他读着这首诗的时候,正趴在桌前,就着台灯,写着几大张的作业。二月的天已经漆黑一片,曾经的纸鸢早已不知扔到哪个角落去了。


听到他的朗诵,我心酸到几欲落泪。

 “ 我为自己的童年感到幸福,

也为那时的教育感到快乐 ”


那时爷爷奶奶和父母忙于农活,无暇顾及我们这帮孩子。于是,回家三两下把一点点作业完成了,要么去田间地头疯一般地追逐,各家的狗跟在后面,也疯一般的欢跳;要么帮着大人收粮打扫,完了还在晒垫(很宽大的席子)上面翻几个筋斗;要么偷偷把水缸里的水挑满,看大人回来之后一边骂“砍脑壳的,小心栽倒在井里”一边露出欣慰的笑容;要么和小伙伴们一起拍用烟盒里面的锡箔纸折的纸牌,或是趴在地上弹弹珠,一直弹到手痛为止;到了晚上,一堆孩子挤在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布满雪花点的14吋(旧时的市制单位,一尺的十分之一)黑白电视,看永远不变的2频道——四川台……


那时,我们都没有小练习,也没有周末清理,更没有什么《达标》《过关》《优化》《宝典》之类的东西。我只记得一学期考两次试——特别是期末考试,我们都特别兴奋,都觉得好重要——要么获奖,要么回去挨打。不像现在的孩子,对成绩早就麻木了。当年我们对试卷都充满着神圣的感觉,特别是对出题的老师——那时县上统一出题的老师我们都不认识——觉得他们好伟大,以至于若干年后,我遇到了几个当年给我们出过题的老师,我就像见到神仙一样。也是那时小小心灵里的这一点敬畏,让我觉得给学生出题是多么有意思的一件事,进而走上了学师范的道路。


那时,我们的书包都很轻,但里面塞满了小人书、连环画,塞满了我们折的纸飞机、纸船,也许还装着弹弓,甚至还藏着用自行车链条自制的火药枪……小小的书包,装着我们的童年,还有所有的梦想。


学校是我们想去的地方。因为一到学校,小伙伴们都分着无数的团伙,斗鸡(蜷起膝盖顶对方)、偷云(没法简单描述的游戏)、跨步,女生跳皮筋、抓石子……多么遥远的记忆!这些游戏,光听名字,就足以让现在的孩子们目瞪口呆。


那时,我记得几乎没什么班会课可是,一个班的同学都纯真、团结。


那时,我们谁也不知道还有奥赛,或者其他什么特长班可是,我们长大之后,却有并不差的动手能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那时,我们不知道什么国学礼义廉耻、忠贞孝悌,却深藏在我们心中。因为,田地里父辈的辛劳,饭桌上家人的谦让,院子里邻居的和睦,就是一本厚厚的《国学》。


那时,我们有大把的时间,踢球,或是劳动,身体普遍都好,并且,都特别能吃苦耐劳。


那时,我们没什么机会也根本不需要上动物园去看动物。因为各种家禽家畜、野兽野物都是亲密的朋友。没人教我们爱护动物,但家里卖肥猪时总是既高兴又失落,总是要和喂猪的母亲一起难过好几天。


那时,没人逼着我们一学期要读多少本书,作多少积累摘抄。但是我闲暇就搬着梯子,爬到谷仓上,去翻看教师父亲存放的高年级的书本,还有他的学生们的作业本。有一次居然翻到父亲读高中时的一叠期末通知书——上面都是几近满分的成绩和班主任工整的钢笔书写的评语——绝不像现在很多班主任用电脑模板打印的统一评语。就在那个低矮、阴暗还有很多跳蚤的谷仓顶上,我慢慢喜欢上了读书,又慢慢喜欢上了写作。

 

也许,怀旧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总会见出现种种的不如意。但对于教育而言,怀旧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古老的中华民族也许很多方面都不发达,但教育,确是堪称世界一流。可惜,我们在追逐快的步伐中,把它丢到一边去了。

 


 “孔子游于缁帏之林,休坐乎杏坛之上。弟子读书,孔子弦歌鼓琴”(《庄子·杂篇·渔父第三十一》)的时候,西方的苏格拉底也正孜孜不倦地在雅典的市场上从事着他的教育工作。也许是受了做产婆的母亲的影响,苏格拉底创造了独特的精神助产术。今天,如果把我们的教育也称为一种助产,大概每一个都只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剖腹产吧。

 

人生如逆旅。跑快了,仿佛坐在一辆囚车里疾驰而过。车水马龙见多了,还是欣赏一下那些慢慢生长的花草树木吧!

正如阿尔卑斯山谷那条汽车路上插着的劝告游人的标语牌上说的:“慢慢走,欣赏啊!”

欣赏那些稚嫩生命的自然拔节!

欣赏教育中那些从容而来的惊喜!

欣赏我们与学生并肩散步的惬意与大爱!

 

最后,想起了小时候的一首歌曲: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小船儿轻轻

飘荡在水中

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

 

——《让我们荡起双桨》

(1955年,少儿电影《祖国的花朵》主题曲。

刘炽先生作曲,乔羽先生作词)

 

但愿,这凉爽的风,能遥接那舞雩台上的风。



我要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