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姝苗

儿子报到那天正值周一，我请了一天假去送他。回看今年，已请假5天，皆是因他而起。4个半天的家长会和值班，3天的高考陪伴，然后就是这次送他去大学。

因为疫情的关系，家长在校门外即被拦住，几个迎新的志愿者接过了我和他爸手提肩扛的被子和行李，双手空空的两个人顿时慌了神。眼看儿子排着队，顺着新生通道核验身份后进校，遇到早已等候在门口接他的两个学长，然后就见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里。那巨大的校训石和一幅幅鲜红的迎新横幅和标语像在嘲笑我们：如此风尘仆仆地赶来，结果换的是儿子头也不回一下。

失落的父母们不甘心，沿着大门左右两侧的石栅栏，在视线的缝隙里继续目送，在校园的路上和树荫下寻找自己孩子的身影。隐约在还不太远的地方，我看到了儿子，他背着包低头看着手机与两位学长同行。他爸拨通电话，问他：“行李呢？怎么是空着手的？”看他隔空回话：“现在去体育馆报到，行李都放在各个学院的存放处了，一会有车直接送到宿舍。”心就这样慢慢放下。孩子一切都好，我们该原路返回了！

还是那条路，还是那200多公里，返回途中除了静默还是静默……怕他爸开车疲倦，偶尔看到熟悉的路标我会提个醒，儿子来时路上说的话隔着他坐的车位仿佛又响了一声，我想再说什么只得噎住，不敢再出声。两人中途在服务区吃了个简餐后，车就一直不停歇地开，熟悉的街市重映眼帘，回想近几日带孩子来过的情景，不知道他再回来是何时。

一路颠簸劳顿，还是回家好。推开门，早上出门时慌乱的场景还在，翻了底的鞋，准备带而未全带走的吃喝用品，凌乱的沙发套上还有东西腾空的皱褶……我准备补一觉，瞄了一眼儿子空荡荡的房间，竟然没有勇气走进去收拾一下：那张拿走台灯的书桌残留着灰尘要擦，零散的学习用具和书本可以归置整齐，衣柜里尚未带完的衣服也扯得东倒西歪。我闪躲着不敢再看，好像我一进门，儿子纷乱的询问全围拢而来：“妈妈，我那件才买的背心呢？”“你把我白色的卫衣带了吗？”“袜子，我还有两双袜子要带！”“皮带，妈你又把我的皮带放哪了？”这些让我烦恼的纠缠没有了，我不耐烦的叫嚣也随之沉寂，“为什么你的东西都要问我，你自己放哪了不知道吗？”

半寐之间，床头的手机振动声把我惊醒，儿子：“妈，你到底给我带了多少东西啊！这么多东西你让我怎么放得下。”一一告知他什么东西在哪个包里的哪个位置，挂断之后看儿子在微信上发的宿舍图，裸露着木板的床架上灰尘、涂料、锈渍斑斑……已经1点多了，他连饭都没吃还要应付一屋子的狼藉，我不淡定地坐起身要与他视频聊天，告诉他怎么摆放和收拾。他没有接听并告诉我：“不好的东西我都不想让你看见。”

晚饭我和他爸也无心准备，去附近的店铺点了两碗米线，吃完他爸说想走走，我独自回家。正欲开门，儿子来电响起，边接听边进门时他说：“妈，你有没有给我带拖鞋啊？”我一眼看到地上的鞋子，回他道：“没有。”他告诉我要去洗澡了，好多人可能排不上队。家里空荡荡的，安安静静的，我默默拾起儿子平常穿的拖鞋去刷洗，眼泪终于止不住，一颗一颗掉进水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