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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侠:让别人因为我的存在而幸福

何文鑫        2020-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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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别人因为我的存在而幸福

——记井研县纯复乡初级中学教师吴侠

《教育导报》记者 何文鑫 文/图


2019年九月,阴天和细雨交替往复,时断时续,学校操场边上有好几处浅层积水。记者等待吴侠的间隙,一些学生跃过积水,奔向教室。

秋季学期,吴侠被借调到井研县城的研城中学,每天时间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待她上完课布置好作业,才稍微腾出时间来接受采访。我们一同回到她任教的井研县纯复乡初级中学(以下简称“纯复初中”)。过去28年,她一直在这里教书,只有去年算是有一个小挪动。从井研师范学校毕业后分配到纯复中学,吴侠见证了土坯房变为砖楼,教室隔成的宿舍变为独立居室,学生升高中的也愈来愈多。

不变的是,她依然花大量时间备课。有一阵儿,有同事抱怨说她不爱参加学校的活动,结果还引来教育局的调查。“我备课喜欢安静的环境,有时得放四五种参考书。”吴侠笑着补充说,一册教科书的参考资料可能就是一纸箱。虽然在教学上依然严格要求自己,但吴侠对学生分数要求却不再那么看重。她觉得,当一个正派的人,有责任心,将来做什么都不会差,这才是学生初中阶段应该打好的底子。

 


“天真蓝啊,不如咱们去看看再上课吧”

采访当天,吴侠给研城中学学生上的是李白诗歌《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她用猜谜语的方式做导入,让学生猜诗人。“让他们对课堂感兴趣,才能激起学习的欲望。”吴侠说,对初一的学生,这一点尤为重要。

她现在上课都会做足准备,内容选择上要拿捏到位,做PPT并打印出来自己参考。在课上,为了鼓励学生发言,她采用加分制,并由易到难一步步将问题抛给学生。

刚入初中,学生重在学习一种语文学习方法。起初给他们上课,吴侠特意放慢速度,做笔记哪里应该用三角符号哪里应该用圆圈,哪里该做点旁注,哪里应该用红笔标出,她都一再重复。“不讲的话,学生记笔记混乱,影响后面学习的效率。”入学初期,吴侠甚至会查阅学生的上课笔记。

上世纪90年代,吴侠长期教初三,每个月师生才放两天假。在校期间,每晚也要上到9点多才下课,等学生就寝了,老师才开始备课。冬天里,处在风口的学校特别冷,要裹得严严实实才敢起来出早操。停电是常有的事,师生点起马灯,晚自习照上。

“上了那么多课,确实累,但心里高兴啊。”吴侠说。比如昨天,她说上课很开心,学生问为什么。吴侠回答,因为你们朗读得好,把我情绪调动起来了啊。

语文课注重情景再现,作文也讲求有感而发。吴侠上课,不谨守课件流于一板一眼。有次狂风暴雨酱汁,她便让学生楼顶感受,用她的话说就是“直观”。春天,教室外天蓝花香,学生坐在教室魂不守舍。“天真蓝啊,不如咱们去看看再上课吧。”她带着学生到户外,看够了才回来上课。上《雷电颂》时,恰好有雷雨,再配上吴侠制作的多媒体课件,学生学起来特别有感觉。

哪怕是在初三年级,吴侠也没有停止这种感性的教学方法。课文《枣核》涉及“思乡情更切”的旨意,联系班上多数学生是留守儿童的现实,吴侠给学生放了微电影《七十三封信》,让他们给父母写信。有学生在信中写到,父亲回来就知道玩手机,也不与自己交流。

吴侠比较反对学生过早用手机,她给家长建议有时也不起作用。她在微信上看到一些好的文章,就读给学生听,还有一些好玩的事情也给学生讲。“农村娃基本上都没补过课,接触的有限,确实很不易。”学生与父母长期分离,逆反心重,吴侠忍不住就爱唠叨,“家长不管,管不了,我还是要管。”

“你可能会埋怨我一个月,或者是三年,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吴侠时常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图2,吴侠的课堂_DSC0193.jpg

读书不是为了考多少分

1999年到2010年,吴侠连续当初三班主任。这在乡村学校,既是一种荣誉,更是沉重的责任。

纯复初中现有小学和初中生280余名,约20%是迁居来此的彝族学生,本地学生有些已经开始去城里读书。校长潘富胜告诉记者,只要听说是吴侠老师教初一,家长就绝不会把孩子送走。

吴侠觉得自己没什么秘诀,不过是不放弃每一个学生而已。2005届学生小禾,父母离婚后都不管。乡村学校留守学生多,不少学生父母都离异,爷爷奶奶也管不住。“这类学生一般很调皮,但内心又很脆弱。”吴侠说,小禾有时会抱着她痛哭。

根据她多年的观察,乡村初中生要是读了高中会人生就会上一个台阶,要是没上高中而初中阶段品行没淬炼好,就极易走上歧路。幸好小禾愿意交流,这能减少很多吴侠的沟通困难,现在已经在深圳一家公司上班了。“假如老师也放弃了,这样的娃娃多半就要在社会上漂流浪荡了。”吴侠说,对有些被认为是差生的学生,她人尽其才让其当劳动委员啥的,培养其责任心和做事的能力。

同事姜卫东跟吴侠搭过班,在他眼中,吴侠有耐心,难管的学生也会服她。“跟她教的一个班,学生课间操后都要跑起来找吴老师交流。”姜卫东说,我们看到了自然就会学着她做。

班会课和自习课通常都会被她利用起来,给学生看一些视频或者材料,有时也让学生自己组织活动或讲述。

有天晚上,吴侠没吃饭就赶着去上晚自习,结果发现有女生在角落里抽烟。自习课于是变成班会课,讨论到底该不该抽烟。

有的学生说,我们家吃饭都吃不太好,你们还抽烟。有的说,自己父亲抽烟抽到现在每天都咳嗽不止。抽烟的女生联系自己家人的遭遇,也认识到抽烟的危害,发誓以后再不抽了,当晚她还给吴侠端了一碗泡面来。

图3,吴侠的课堂_DSC0252.jpg

图4,吴侠的课堂_DSC0246.jpg

班会结束后,吴侠让学生写下自己对该主题的看法。这是她多年的做法,学生进入初中就让他们准备一本专门的班会课本子,三年间持续记录,从生活习惯,到学习方法,到班规制定和班干部选举,什么都记。

3年下来,学生自己就能看到变化。初一到初三干了什么,清楚明了。刚入初中,吴侠会给学生做入学教育,比如如何看待手机。她并不急于上课,甚至可能会花费一周时间。初二时,学生处在转折阶段,情绪波动,就学生做心理测试。“调皮的学生,测试就能看出来。”吴侠会将测评标准下发给学生,他们自己及对照,一下就明白问题的轻重,比老师反复说道管用。

到了初三,吴侠会单独给女生上生理卫生课,告诉她们如何保护自己。在她看来,如果无视当下的环境,不教会这些少女如何提防校外的“温暖”,她们就很容易被带偏,甚至受到伤害,留下终生遗憾。“网上信息也杂,她们没什么判断力,可能早早就出去打工,然后结婚,人生就此改变。”吴侠语重心长地说。

更多的教育和关心则发生在教学的细枝末节和不经意间。有时语文课上,她就会讲到《苏霍姆林斯基给侄女儿的一封信》,会讲到傅雷在家书中对儿子的鼓励,以此让学生明白父母的爱和难处。彝族学生家里困难,吴侠就将学校老师没吃完的包子馒头等食品,打包让其带回家。

问及教书这么多年,自己最大的满足感是什么——这是记者经常抛给一些受访老师的问题。“学生毕业后过得都还不错,是一个正派的人。”吴侠自豪地说。

吴侠解释道,学生到学校读书不是为了考试多厉害,不是为了考多少分,而是学习做一个负责任的人,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家人,以及对社会。“‘人’字就一撇一捺,好写,但‘人’难做。”

吴侠带2004届学生时,班级搞劳动,一条引水沟学生都不愿意下去清理,劳动委员王伟二话不说跳下去打扫。当天,他穿的是一条白裤子,现在,他已经在井研县城开了汽修厂。

2002届,吴侠让学生写3年、10年和20年后的畅想,学生李星说想当个现代农民。对于学生的表现,吴侠感到很欣慰,觉得那是敢于承担。听了他们的未来计划,她就鼓励他们要一步一步去实现,要做好阶段规划。“李星现在的水产养殖规模已经2000余亩了,而且他在手机上就能远程监控养殖场情况。”说着,吴侠拿出手机找图片,要给记者看。

 图5,吴侠的课堂_DSC0216.jpg

为了教学资料我舍得花钱

吴侠刚开始教书时,挺迷茫,觉得想的和讲的有冲突。她豁出时间去钻研,向老教师要材料,自己再写详细的教案,没想到教案得了奖,令她意外。有时备好课,她还要不停修改,直到可以去上课,课后不满意再改。“我备课喜欢安静的环境,有时得放四五种参考书。”吴侠笑着说。

每学期开学前,吴侠都要自费买好几种参考资料。她不让学生买,自己对比几种资料,择其精华,剪切后在复印给学生。“这样也能减轻学生负担。”一些日常的检测题也是她自己利用晚上时间编制的。每一学期,吴侠都能积攒一大纸箱资料。

“以前没网络,找资料不方便,遇到一些难题和需要的材料就打电话问同行。”2010年,吴侠带初一,她率先尝试使用多媒体上课。那时,学校刚开始推行多媒体上课时,还没几个老师用,多媒体教室基本都被她占了。她先上网找一些资料或课件,再自己消化与整合。一开始学习计算机和制作PPT,很有难度,也很耗时间,但学生确实对课更感兴趣。后来,即使入学第一课,身为班主任的吴侠也会制作课件。

学期结束,吴侠通常会花费几天时间整理用过的资料,规整U盘。前两年,有次她的硬盘出问题了,数据丢失。县上维修点解决不了,没办法,她拿到成都花了一千多元才恢复储存的资料。“为了教学资料我舍得花钱,但要是买衣服的话,我就要考虑下。”吴侠说。

她带的班级,班训通常是“让别人因为我的存在而幸福”。这是记者时常从一线教师那里听到的话,吴侠自己也在践行。姜卫东告诉记者,吴侠会把自己搜集的资料毫无保留地分享给其他老师,新老师来了,也把自己多年的经验分享给他们。

付出的努力,总会以某种形式得到回应。虽然吴侠自己不以分数高低评判学生,但她会跟自己较劲。每年中考出成绩时,吴侠就处于兴奋的紧张中。“会数一数,今年又有多少能上高中。”她统计当年数据,再跟往届带的班对比。连续有好几届,吴侠班上的语文平均分都高于县平均和市平均。

1991年,从井研师范学校毕业后,吴侠就被分到纯复初中。目之所见,教室是泥土地,还有坑;乡村公路还是泥巴路,路上跑的是三轮车。令她记忆犹新的是,有几间教室改成的教师宿舍是危房,有老师拿一张纸贴在裂缝处,开玩笑说,纸裂了就要赶紧跑。

那时候,学生睡大通铺,教师值班到子夜,冬天风大,棉袄外边再套一个外套,戴着帽子围巾才出门巡校。但全校师生都憋着一股劲,在艰苦的日子里携手共进。多年后,情感早已与学校融在一起,吴侠也就不愿意挪动了。

吴侠丈夫曾文广比她早来学校两年,夫妻二人多年搭班教学。采访时,一旁的同事开曾文广玩笑说,当年校长是不是有意安排你们搭班的,不然你哪里追得到吴老师。

“她优秀能干,我必须追啊,不努力不行。”曾文广大笑。

(除李星外,文中学生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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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研县纯复初中,放学后,一些没走的学生玩着爬杆与秋千。


编辑/一审:郭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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